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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快马加鞭，兵分两路赶往苕华城内外。
南风与白玉尘直接去往苕华城内，与月见汇合等待回了九重天的司禄。胤昭与云时则将昏迷的茗城带往万相镜之湖一带，寻机解决无相玄冰一事。
云时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虽曾表示自己要在车内照看茗城，却被胤昭不容置疑的语气和他的质问逼退了出来。
“你有能力护她周全么？”
他有能力保全她么？
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问自己。
当林中那个满面惊恐与悲伤的茗城在喊出胤昭名字时，他便只能后退。
在胤昭带她回九重天、向五界宣示主权之时，他便只能把所有关心咽回去。
她的过去、她的未来，只能是胤昭的，与他云时，毫不相干。
如此思索下，他不由抓紧缰绳，抬高了驾马的呼声。
马车内，胤昭仍在为茗城推去护她元神的术法。
待光芒散去，他将她快速拥入怀中，生怕自己再晚片刻，她便会再次从自己面前溜走，心头仿佛有一团火焰胡乱燃烧着，令他又疼又急，又无助。
“胤昭，你为何要骗我……”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全身止不住地颤栗，额间满是大颗大颗汗珠，煞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喃喃不停。手指间，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他用长袖一遍又一遍为她拭去汗珠，耳边是她一句又一句的呓语。他死咬起牙关，悔恨与恐慌如一双在他心上扒开旧伤的手，扯得他肝肠寸断、窒息难耐。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他死死搂住她。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过去这百年，他不知说过多少回，却没有一句进入过她的耳朵里。还有他不止一次已到嘴边的坦白，皆因妄想能与她破镜重圆而被压回去。
她的口中呓语终于停下来，但身上的颤抖还在继续。
他这才发现，这个往日里看起来秀颀翩跹的身影，自己拥抱了无数次的身体，此刻在自己怀里却是这般娇小。
正是这样一个柔软的娇躯，受下了那些寻常仙神都难以承受的痛苦，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可她之后又是如何劝着自己，放下已没了毕生修为的事实。
不觉间，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额头上，那颤抖才终于有了些平息。
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她最信任自己、最希望他救自己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而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
所以他在天雷谷受下的那六道神雷，不是还债，是赎罪。
只为向她赎罪。
不知是过去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来，云时拉开车幔，看着车内搂着茗城的胤昭，顿了顿心中不平才开口：“我们到了。”
胤昭抱着茗城小心翼翼下车，眼前这片湖泽，他再熟悉不过。
葱郁的山川叠峦起伏，将一个个明镜般的湖泽围绕其中。偶有微风轻拂，在平静的湖面上散开一片金鳞。绿茵野花的山路，纵横穿过大大小小的湖泽之间，最终延伸到他们脚下。
许是感应到了万相之镜，茗城突然抖了抖身体，在昏睡中皱紧了眉，捏紧胤昭衣襟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如今我们必须有一人守在岸边。”胤昭在一处湖边停下脚步定声道，“不过多时，魔界之人便会知晓我们来了此处，若无人照应，我们会身陷幻境无法脱离，你可明白？”
“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应付得了整个魔界？若是神庭现身，我根本无力抵挡。”
云时不解，既然要有人守在外面，为何还要将南风与白玉尘支开。
“你可以。”胤昭的目光落向远方，真正的万相镜之湖，“而且，神庭不会来此处。”
若他还未归位，此处必不是他敢来之处，若是他已归位，那此处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万相镜会召唤出不属于自己躯体的那个魂魄——你认为他会傻到令自己身处险境么？”
并且，他也并未指望云时能将魔界那几位击退，只要能帮他们多争取些时间便可。
他在云时的犹豫不定间凌空而起，越过一片片呈现着不同色彩的湖泽，最后落身在没有一丝云雾的草地上。
站定的瞬间，她居然慢慢睁开了双眸。
胤昭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不断看着她眉宇间的疑惑，直到她抬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他，又茫然四顾：“万相之镜？”
胤昭颔首，在她的示意下将其放到地上。虽已苏醒，脚下却仍是虚浮，一个趔趄终是倒回他怀里。
“你可……记起了什么？”声音细微又颤抖，语气小心又急切。
在他的追问中，她回忆起，自己在昏厥前，有一片灰黑烟雾在她脑海中翻腾。虽然模糊，但她能明显感应到，那是属于神庭的力量。
“玄冰已经破裂——神庭归位了。”
胤昭没有太多震惊。
神庭归位，便意味着距离她恢复记忆，也已不再遥远。
他抬手挥诀，在湖中央旋出一个巨大旋涡，直通湖底：“若要驱逐你元神中的神庭之魄，我们必须即刻前往万相镜之中。”
茗城看着那旋涡越来越大，已延伸到湖边他们脚前，虽有不安，却还是随着他的话点头。
“那幻境中，没有一件事是真的。但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他认真看着她的眉眼，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柔色如絮。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她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将手放到他抬起的掌心里，一同跳入那巨大旋涡之中。
不过须臾，旋涡消失，湖面恢复如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