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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回望一眼那个哭泣身影消失之处，堪堪向亭子走去，坐到她身旁。
“你若放不下过往，那过往之人，便无法往生。”
她将一只茶杯放到他面前，并为他倒上茶水。
“我……没能救得了他们……”他垂下头，声音仿若低到尘埃中，“他们……是因我而亡……”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她将茶杯向他推了推，托着腮看他：“他们已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你也该继续去做你该做的。”
他看着那金色的茶水，一脸迷茫。
“你已经杀了浮郄。”
他点头，将茶水放到嘴边。
这茶水不同于往日云雾的清新，初闻尤为甜腻，甜得令人心底徒生一丝兴奋，仔细品味，还有一股窥探内心的不安。
“他死去那一刻，我却未感到一点快意，相反，我有些释然……”
他忽地想起自己一身的伤，抬起手臂，周身却完好无损，也无半点痛处。再抬头匆忙看她，那一脸倦意，令他焦虑渐起。
“三万年了，无论什么样的仇恨，也都会随风而去。”她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笑起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此刻感觉如何？”他向四处找寻一番，似乎少了些什么，却又想不出究竟少了什么。
“这里是万相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她如同醉酒一般，晃着身体低头。
“茗城！”
他忙将她扶起，她却顺势倒在他臂弯中，微开的双眸荡漾开妖娆妩媚之笑，指尖柔荑抵向他心口处：“这里，还有一处心魔。”
他闻言大惊失色，目光落向那茶盏之处，剩余的茶水已不是方才的金色，而是一片暗黑，他惊跳而起，如梦大醒。
“你不是她！”
她却不慌不忙起身，摇曳着芳艳绝伦的身姿，翩翩向他靠近。他只觉四肢无力、周身燥热、气息混乱、神志飘忽，在她忽然向前扑进自己怀中之际，他竟僵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任由着她靠近自己的脸。
“你怎么了？”她迷蒙的双眸紧紧凝着他，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这娇媚的容颜，是他昔日所不能触碰的温柔：“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她柔和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灿若桃花的面颊，靠他如此之近，恐怕此生都难再有第二次。
他一把抓住她的纤软玉肩，令彼此拉开些距离，艰难控制着呼吸，来回仔细端详她的一双清眸：“你不该如此……”
“那我该如何？”她的笑容依然魅惑。
“这数万年来……你可知晓我的心意……”他只觉那心跳得快要窒息。
她却柔情一笑，凑到他耳畔，轻声道。
“我知道。”
心里某一处的屏障骤然崩塌，云时将这世间一切全然抛之脑后。他转头全然注视着那抹红颜朱唇，再难抑制冲动，轻轻凑上去，将所有情愫全部灌注于唇际，将所有难以诉说的思念与倾慕，迸发着交织在他索取甘味的时刻。
而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猛然之间，他居然清醒过来，快速退离身体，慌乱看着她。
“你不是她！”
他抬起手掌，却始终无法对她痛下伤害，最终只能在她身上点入几处穴道。
而那一抹芳影终是化成一团红色烟雾渐渐消散，仿佛是朵从他指缝间溜走的云霞，不留任何痕迹。
他站在一片苍茫之中，再次陷入彷徨。
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不属于自己的芬芳。
这一刻，是他此生最绝望之时。
……
阅茗堂前，是一片混战。
半个时辰前，在茗城与胤昭以为击退魔兵与筑宾，将觉安心之际，头顶上方的晴空却骤然阴暗，宛如黑云压城。无数带着獠牙和巨大蓝色鬼眼的黑暗飞影如同飘忽的游鱼，带着长尾自四面八方向他们不断飞袭。
那些飞影不仅能用獠牙咬人，嘴里还会喷出如地狱冥火般的蓝色火焰，灼烧周身仙气，便是那长长的拖尾，触碰肉身也会令人灼痛难耐。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茗城与胤昭此刻正背靠着背，身上皆已伤痕累累。
“万相镜曾是神庭修炼帝台春时，用以收集鬼魄的法器，想来这些必是那些还未被他吸收殆尽的魂魄，在幻境中历经成千上万年才变化至此！”
胤昭不断挥舞手中术法，驱散鬼魄：“这些魂魄在幻境之中，用普通术法法器无法彻底消灭，唯有冥王的斩魂尺！”
“与神庭相识数万年，还真不知他还有如此能耐，能收集这么多恶鬼之灵。”
茗城偏头一嗤，指尖纵出数道金芒，穿过鬼魄虚无的躯体直击天空。
胤昭回身讶然看她，在拉她躲闪一旁袭来的鬼魄后，颇为不满又不屑地冷笑。
“是啊，这上天入地，有谁能有上神那般好运，能与大名鼎鼎的魔界至尊共同经历数万年悲欢！”
话音即落，他的奋力一击，居然将眼前并肩俯冲袭来的数十个鬼魄打成黑烟飞散，令茗城委实大吃一惊。
“胤昭君不愧为九重天帝君，一出手便能将恶鬼拍成灰烬！”茗城拱手抱拳，尽力发出极讨好之声，连连称赞，“真可谓是一人可敌百万雄师啊！”
虽然那鬼魄自另一处重新聚集恢复，胤昭也明知她话中的假意，却颇觉受用，得意一笑。
“有时间，你给我讲讲……”胤昭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六百年前……”
说话间，那些鬼魄停止了攻击，纷纷停在半空。当中逐渐旋出一团雾白光晕，光晕旋转着逐渐扩大，直到将所有鬼魄完全吸入当中，又化成一个修长身形。
待光晕完全散尽后，神庭当空长长吐纳，而后气定神闲地伫立其间。
一身金色华袍，一如既往地魅惑而笑，昂然负手看着茗城，全然无视一旁的胤昭。
“我们又见面了。”那声音柔长、细腻又缱绻。
“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