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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昭面上虽不动声色，呼吸却随之停了一瞬。
“六百年前，魔界本是要用诛仙阵杀她的，但神庭却亲自出面救了她，并且那之后的半个月……”红莲再次靠近一步，“一直将她关在自己的寝殿之中。”
胤昭转瞪向红莲，眸中寒光如一把利刃，令她又畏惧地退了回去。
“公子可以细想下，足足半个月，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而且，在这半个月中，曾有个狐妖，给神庭下过合欢散，可神庭却直接杀了那个狐妖……”
红莲鼓着勇气，在他死亡般的凝视中继续道：“合欢散是什么，公子应该清楚吧？那是没有解药的……唯有人……”
“红莲。”胤昭向她逼近几步，冰冷的声仿佛无情的手，死掐着她的咽喉，“休得胡言！”
红莲颤抖着躯体猛呼吸几口气，才再次道：“这件事，整个魔界都知晓。否则在之后这六百年，为何魔界再无人敢惹她？还有三百年前，在窈冥大殿，为何她将悬钟都打成那样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因为，魔界的每个人，都将她视作是神庭的女人！”
红莲再次压低了声音，而那声音，却如同无数根银针，狠狠刺穿胤昭的心，令他再难呼吸。
“或许上神会告诉你，她如今心中没有神庭，可是过去呢？他们之间会不会一种……旧情复燃的可能呢？”
……
茗城坐在屋外台阶上，看着夕阳最后一抹光辉隐下去，凉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自那两股力量在身上游走以来，她似乎越发害怕寒冷。只是此刻她无暇去思考此事，只好起身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令身体快速暖和起来。
神庭虽说留了一个自冥界劫持来的幽魂作为鬼侍，一直跟在她身边，却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因此，在日落之前，她在这偌大的宅子里来回穿梭了足有半日。
这座宅子的确如他所说的很大，大到她才走出两个院子便迷了路。而这里每个宅子又长得都差不多，庭院中都是被茂盛的杏树围绕，宛如无数个相互连通的迷宫。
她不禁感慨，若非有身后紧随的鬼侍指引，自己怕是只能待在隔壁庭院的树下过夜了。
而在这府宅中，她能见到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个魔兵与鬼侍，亦未见到一个活死人士兵和失踪女子。并且，在天落黑之前，她曾登上一处二层藏书小楼向外远眺。
按理说以那小楼的高度，该是能看到距此三里处的一枝春楼宇，但眼前除了杏树枝叶和各种宅子屋顶外，便什么也看不到。如此看来，她此刻并不在苕华城的城主府内。
而且这里的空气中，始终飘荡着一股咸腥潮湿味道，尤其日落时分，凉风习来，比她往日所感受的，要冷出许多，时不时还能听到些微弱的哗哗声，再加上这些房屋墙上皆有些许多小孔，以及屋内房梁上的那些木炭，想必此地是在海边。
她记得两个月前神庭是经由东海打入的苕华城，彼时他的出发地，便是玉都城，这些庭院宅子看起来又如此富丽堂皇，想来她此刻便是在玉都城的城主府邸无疑了。
她在庭院中继续踱步。
另外来的两位鬼侍在向她欠身行过礼后，将食案上的饭菜送进屋内，一样一样摆放整齐，又默声退出房间，再次向她欠身行礼，退离庭院，随即隐没在黑暗之中。
相比远离苕华城和祈福塔的无奈，纵不出任何术法，才更让她无奈。
她有想过神庭会千方百计将自己困住，却未想到他会将禁制设得如那马车一般彻底，无论在这府邸任何一个角落皆无法使出任何术法，哪怕只是简单的纵剑术。
想必神庭此刻的法力已是远在她之上。
如此，也更加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眼看自己陷入了僵局中，她实在是没了翻身的机会。若与神庭针尖对麦芒地强硬对抗，以她眼下的弱势，只能落得个被轻松捏死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另辟新径。
他白日里所说的那个建议，也未尝不可一试。
她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跟了自己一下午的那个鬼侍女孩。
这女孩看上去不过及笄之年，绾起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根木枝便算是支发簪了。这女孩是七日前被送来的玉都城，算算时间，差不多即是她去冥界之前一两日。
只是这女孩比其他幽魂更安静，所知晓之事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到这里之前，已被灌下了忘川水，此刻什么也问不出。
茗城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她与自己一样，忘记了些前尘，但自己无论如何还有相互惦念之人，而这个女孩的亲人想来在她离开人世那一刻，便已对她没了念想。
否则一个及笄之礼，又岂会办得如此寒酸，连一支像样的发簪也没有。
这令茗城忽地想起了在阅茗堂，与胤昭初次相遇时，自己看到的那支发簪，与天玺相同的白玉发簪。
他说过与自己昔日的那段情不是假的。
那么那支发簪的主人曾是她自己么？
她与他曾在万相幻境中困了整整一年，而这一年当中，自己与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何骗自己说只是被困一个月？
这世间恐怕除了昔日的自己，便只有他才知晓。
她抬首望着满天繁星。
自幼时起，她便喜欢缠着六师姐讲每颗明星背后的故事，喜欢看着它们一闪一闪，仿佛正在诉说自己的心事。
恬静微笑，淡然如水。
关于燕然的去处，她曾想了整整一夜。
北海是个好地方。
那里虽四季凛寒，但鲜有妖魔邪祟出没，且毗邻昆仑山、远离魔界，亦是魔界之人此生都不会靠近之处。
朔月之上，夜空明净，浩瀚繁星有的簇成长河，有的三三两两，宛如洒落在玄色锦绸上的明珠。
那一夜，她还曾作了个决定。
托南风寻西王母，求得开启无相玄冰之法。
只是此刻，她却无从知晓，同一片星空下的那个人，是否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