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情起而深(一)

半江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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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昭。”

    白茫茫的一片虚无中,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呼唤。

    胤昭扯皱眉头,自沉睡中慢慢醒来。他向四周环顾,发现自己正扶坐在案前。面前是陌生又熟悉的竹屋,阅茗堂。

    他正疑惑着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轻柔声音再次响起,他循声望去,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便那般俯身站在面前,好奇看他。

    “怎么在案前睡了一夜?”

    他不知该回答什么,也不知该从何回答,只是失魂落魄地牵住她的双手,眸中泪光闪烁:“你……回来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默默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后退几步,在房中踱步,时不时还会上下打量一番。

    “你为何要将我困在这里?”

    他茫然摇头,又一次不知如何作答。而她却惊慌失措地垂眸看着脚下,再抬头看他时,眼中是不尽的怨恨:“你欺骗了我,还令我永远不能翻身!”

    “不是的,茗城……”

    他用几乎乞求的语气追着她的身影,她却迅速退了几步,跑过去用身体狠狠撞击房门,直到身上已血迹斑斑,依旧不肯放弃。

    当他终于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她却慢慢化作一缕轻烟,逐渐消散,耳畔是她凄冷如寒冬的声音。

    “胤昭,放过我吧……”

    在看到她向神庭主动献吻之际,胤昭的脑海里竟闪出了一抹幻境。

    他死死握紧玉笛,趁着神庭放松警惕,纵了出去。

    也是在这同一刻,神庭如梦初醒地快退几寸,扼制住欲热切回应、甚至是将她完全包围在自己唇齿之间的冲动,将她一掌推开,却为时已晚。

    胸前一股寒光与白光同时划过,逼着他疾速向后躲闪。

    “你……”神庭咬牙切齿瞪着她,胸前火红喜服微微透着些暗红出来,“你不是茗城!”

    他大手一挥,她面前有一道光晕散开,银烛微退半步,手中血刃透寒,迎上神庭的震怒。

    “控幻术!”

    二人对峙之际,身后一把青色长器以迅雷之势袭来,茗城手执斩魂尺宛若一道厉厉青芒逼近,直指其命门。哪知那神庭躲闪迅疾,在她锋芒及近咫尺距离时轻身一跃,斩魂尺的翠光锋刃只划过他的手臂。

    殿中魔界众人见势迅速奔上前,却被胤昭手掌间带着烈烈火焰的雷霆逼退,华光四散,众人被震得眩晕踉跄。悬钟与筑宾先一步稳住脚跟,欲上前再袭,胤昭周身已旋起万丈狂浪,似一股倾覆山河之力慢慢凝聚,只得绕至远处,将他死死围住。

    神庭脚步站定,鲜血顺着他的手背缓缓滴落。他喜怒莫测地盯着茗城沉静的双眸,忽地生起失望笑意,负手摇头。

    “我知道你向来心思很多……与你在一处,定要多些防备才行。”而后定睛瞥向银烛,“牢房里那个人,是被你以控幻术假扮的鬼侍……”

    复又看向茗城,眸色渐寒:“我本不想伤你……”

    挥手化出几道带着妖毒的墨色寒光,虽不致命,但对付此刻化不出任何术法的茗城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正当她将退两步,被那股寒光震慑住时,胤昭飞驰而来,以周身之气将那些寒光力逼旁侧,瞬间击倒一众紧随上前的魔兵。

    神庭见他已立于茗城身前,瞬间纵起全身邪气,凝蓄帝台春术法。

    往日蓄出此法少说也会消耗他大半体力,须恢复数月,而今有了新生之力,那帝台春不过须臾便轻松化作遍地黑纹,如荆棘爬遍整个大殿。

    “只有斩魂尺才能破他功法!”匆忙之中,茗城凑近胤昭低声道。

    胤昭颔首,探过她的一双清冷眸子后,展开的欣慰笑意格外灿烂明媚。他在她眉宇间微微一点,金芒散开,茗城只觉心头微清,气贯双脉,在他转身迎战神庭时拉着银烛向大殿之外跑去。

    胤昭与神庭的对战在一片电光火石、雷雨狂啸之中爆发,那些黑纹如一根根带着触手的藤蔓不断向胤昭飞袭缠绕,而胤昭在其间却如带着金光的飞燕,纵笛击碎每一缕欲靠近自己的伤害,并发出震荡天地的闷响。

    茗城拉着银烛才跑出几步,却被围上来的悬钟等人拦了去路。

    “上神可真是残忍!今日可是你与我们殿下的大婚,此番这是要逃婚么?”悬钟戏谑。

    “你觉得残忍,那不如你来与你们殿下成婚如何?”

    “茗城,若非殿下当年一力相护,你又岂能有命在此出言不逊!”另一位魔君怒喝,“看来长青天尊并未教会上神,什么是知恩图报!”

    “魔君莫不是忘了,当年要杀我的可是诸位,要以我的元神开启万相镜的也是诸位!”茗城正声道,“若非四大长老被诛仙阵反噬,最后还折了一位,你们会那么好心放我走?”

    “想来数万年前,我若极力将神庭留在誉华宫修心持静,恐怕便不会有今日之难!若六百年前,我答应神庭随他留在魔界,让他将你们这些邪魔妖道清理干净,或许,这整个五界,早已是海晏河清了!”

    “茗城,这数百年来,我们都将你视作是神庭的女人,才对你百般容忍!如今你可真是不识好歹,负了殿下不说,还在这里妖言惑众!”一位魔君愤然道,“真是不自量力!”

    “百般容忍,那也是你们自愿的,我逼迫你们了?”茗城一嗤,“我还没有追究这数百年来,诸位的造谣呢!”

    “六百年前……”

    “六百年前,你们殿下可比你们君子多了!”她回头瞥了一眼混战中的神庭与胤昭,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助他放弃野心,“我不解释,是并不屑于与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浪费口舌!”

    随即向四旁甩开斩魂尺,目光凛厉如刃:“让开!”

    与神庭对战中的胤昭,在跳跃进退之际,隐约听到她的一言一语,忽觉明月重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茗城将银烛向后一拦,举起斩魂尺抵御几位魔君突袭。

    这枚冥王法器对付幽魂鬼魅固然战无不胜,但对于生者妖魔却百无一用,只如普通棍棒一般挥出无力,才不过三招便令茗城招架不利,节节败退。

    她索性将其丢给银烛,迅速拉开腰间天玺,剑锋似呼啸的风浪击打对面腾起的邪气。被胤昭解了禁制的茗城只挥动几下天玺剑,整个祈福塔随之不断震荡,对面众人不过俄顷便几不可挡。

    眼见围困之势变成了被驱逐的狼狈颓势,对方开始将阵势向四旁拉开。

    悬钟与筑宾等人使了个眼色,在向茗城发出一阵虚招后,被其一剑刺中肩头。而那筑宾却趁乱冲到胤昭身后,将几颗带着妖毒的棋子纵向他背处。

    胤昭一边抵挡驱之不尽的帝台春攻袭,一边躲闪纷纷击来的棋子,在神庭忽然逼近的瞬间,一颗棋子擦着胤昭的衣袖划过,鲜血微微渗出,妖毒倏地窜入身体。

    他抬手抵挡神庭落下的万钧之力,身下的地面仿若炸开一圈巨坑,将那些黑色纹络也统统击散。

    茗城停下对悬钟的追击,回身定睛远望。

    胤昭的脸上已腾上痛苦神色,周身逐渐燃起黑色火焰,本已现败势的他,双手颤抖着推开神庭的施压。在筑宾欲展开藤枝突袭时,他那一身逼人的邪气似一条蜿蜒飞旋的黑蛇,沿着筑宾的藤蔓迅速缠绕上去,刹那将其完全笼罩。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悠悠起身微抬手掌,只轻轻一捏,身后的筑宾便化成了灰烬。

    塔外本还明媚的日光,逐渐被厚重的血色云气层层遮挡,并不断自四面八方向他周身汇聚,最终成了一团瘆人的血雾。

    神庭有些惊怔。

    他未曾想到,煞气之毒发作后会令这位帝君发出如此恐怖的邪力,定身看着胤昭扔掉另一只手上的玉笛,带着压山之势缓缓向自己逼近。

    眼见这股邪气比真正的魔界之术还要慑人,殿上那些魔君与悬钟不由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胤昭!”茗城一跃至前,却被那血雾撞翻在地。

    神庭见势,再次挥起震天荡地的帝台春术法,但胤昭却没有丝毫畏惧,眼看着帝台春的纹络在触及到血雾时被瞬间打散,他再次狰狞冷笑起来。

    神庭对胤昭第一次产生了恐惧。

    胤昭拭去嘴角的血渍,而在看到手上的血迹时,那冷笑变成了兴奋。

    一股对流血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