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唯叹世间欢愉少 十二

清墟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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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飞快流过,不觉就又是几年。

    这日叶落落将花朵朵送回家后,呆在花家院中望隔壁的桑红线家,自她结婚到现在好几年间,两人见面的次数真是少了许多,想起上次自己好不容易装狗叫引得桑红线前来聚会,却发现她好像有些不快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落落便决定今天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对桑红线这个自己异世界的第一个朋友看的其实很珍重。

    叶落落将自己的想法对花朵朵一说,花朵朵没有任何犹豫的点点头,自三人上次见过到现在已经一多月了,她对温柔娇憨的桑红线其实很有好感,桑红线是她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朵朵这几年倒是开朗了些,在叶落落与苏婉清,萧愚人与云风儿以及桑红线面前变得没那么沉默冷清了,但这改变很小,基本上仍是个极沉默的性子。

    一番狗叫鸟叫后,两人坐在墙头隐秘的枝叶里,便看见桑红线出得北厢房门,缓缓向两人走来,叶落落忙招招手,催促她走的快些。

    今日桑家正好只有自己一人在家,娘亲与相公都有事出去了。桑红线便显得不慌不忙起来。等她慢慢爬上梯子,叶落落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桑红线笑笑,伸手接过花朵朵递过来的包子,她很喜欢吃花朵朵包的包子,开心的笑眯眯的吃了起来。

    但叶落落看的却是眉头一皱,刚刚桑红线伸手接包子的时候,自己分明看见她手腕上有些青淤痕迹,虽然桑红线掩饰的很好,但细心的叶落落一眼就看见了。眯着眼睛与桑红线逗笑起来,不时插些敲旁侧击的言语,桑红线无心之下,加之自己这些天心情本就不好,就不知不觉中泄露了一些原由出来。

    等三人结束会面的时候,叶落落突然说道:“小娘子,对老爷笑一个”

    桑红线站在墙下,闻言就是一怔,看见叶落落作了个吃鸡腿的动作,这才想起这话正当初两人相识时,叶落落说的第一句话,后面还有一句:你要是帮我拿几个鸡腿过来,等我吃完了,我就亲你几口,算是谢谢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落落刚刚四岁,是在叶致衍的归乡酒宴上对着桑红线说的,当初她被这话给雷着了,当时四岁的叶落落穿成粽子一样抱着小手站在门边,依着门框,一脚踩在门坎上,双目斜视一副我很吃亏,你占大便宜了的臃肿模样,圆滚滚的说不出的可爱,又是一口积年老手的调戏语气。

    看得她一下子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真帮他那了几个鸡腿。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与第一句对话。

    而今桑红线看着长大了许多的叶落落与他很豪迈的吃空气鸡腿的模样,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调戏言语时,看到的却是四岁的老流氓,粉嫩的叶落落,就忍不住站在自家院里,很阳光的对着叶落落与花朵朵笑了起来,再拜拜手,开心的转身回去了。

    叶落落等桑红线走远了以后,与花朵朵轻轻跃下墙头,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愤怒起来,是谁伤了自己好朋友手臂的?也许还不止手臂。

    正要说话,便听见花朵朵说道:“我刚刚看见桑姐姐手腕上好像有伤?”

    “嗯?”叶落落这才知道花朵朵也发现了“你也看见了?朵朵,我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伤了桑姐姐的”

    花朵朵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两人站在花朵朵家的院子里稍稍商议了一下,便决定从今天起就密切关注起桑家院子来,尤其是桑红线住的那栋二层小楼,哪知道这一关注就是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被两人撞了个正当场。

    桑红线回到内院后,坐在自己的书桌旁,一不小心碰到自己背部的伤势,痛的她眉头一皱,险些叫了出来。

    她举人相公名叫张元正,两人的新婚生活过得还不错,但结婚一年后,张元正的各种毛病便显露出来了,一开始只是喜欢逛逛青楼,临幸一下歌姬什么的,这大概是大唐所有文人的通病,桑红线在这方面虽有不满,倒也能忍了。

    后来慢慢又开始要出去游学了,说什么要养养自己的书心胸怀,桑红线对此很支持,加上自家条件也不错,花费得起,哪知道张元正往往一去便是整月或者数月的。桑红线有些担心他,不放心的托人调查了一下,这才知道他游历倒是真去游历了,但却是为了各地的青楼名妓去的。

    桑红线对此很伤心,开始严格控制起家中钱财来,希望借此收收相公的心,那知道这才暴露了张元正的真面目,他有很严重的家庭暴力倾向。为了自己的游历经费竟狠狠的打了桑红线好些次。这两年来桑红线为此受了许多伤,甚至有些绝望了。

    想起自己婚后这几年,除了开始第一年的婚姻生活不错以外,其它的时间里自己哪有多少开心幸福可言,想起叶落落送给自己的新婚贺诗中的几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无限美好在心间,莫道故人心易变,等闲变却故人心·········

    想着想着,桑红线忍不住坐在书桌边独自流下泪来。

    但她不知道她身上受的伤,却被细心的叶落落与花朵朵给发现了。

    此后的日子,叶落落与花朵朵每天都抽空悄悄跃到墙头,去查看桑家内院的情况,以他两人都是炼气凝元的境界,翻墙越壁等闲事儿,半个月后,没有什么动静,两人并不放弃,再半个月后,张元正大白天的就对桑红线施暴,恰被叶落落与花朵朵给当场给抓住了。

    这天下午,叶落落与花朵朵正像往常一般骑在墙头仔细观察,猛地听见桑红线居住的小楼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两人对望一眼,飞快跃进桑家后院,再几步上了二楼,看着正紧闭着的房间,听见里面的哭声正是桑红线哀切的低沉痛哭。

    心中大怒之下,叶落落一脚踹开房门,便看见张元正正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对着桑红线的背部猛打,桑红线正四处哭泣躲避,两人愤怒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叶落落抢步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桑红线,花朵朵主当打手,对着张元正就一阵暴打,打得他哭爹喊娘,在屋内四处乱窜,叶落落拉着桑红线站在房间门口,死死的守住房门,不让他跑了。

    张元正这日又要出去游历,便来找桑红线支取些钱财,哪知道桑红线说什么就是不给,忍不住心中大怒,一耳光将桑红线扇倒在地,拿起一把鸡毛掸子就是一阵猛打,听着桑红线发出的哭声,心中怒气才解了几分。

    正打得兴起间,便猛的听见嘭的一声,忙看去,才发现房门被两个自己不认识的小孩子给撞开了,他不由一呆,便看见那进门的小男孩子飞快跑过去将桑红线扶起来,另一个小女孩子愤怒的盯住自己,挽起袖子,看样子想要教训教训自己,他看着花朵朵稚嫩的小胳膊,险些笑出声来,将掸子一扔,慢慢走向花朵朵,先要好好教训教训一下这坏了自己好事的小女孩,那知道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想象。

    那个年小力弱的小女孩子只一拳就将自己打倒在地,其后便是极痛的无数拳脚,只打得自己满地找牙,很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哪知道自己每次还没跑到那个小男孩子死死把守住的房门边,便又被打得转回去了。

    叶落落看着被打得叫嚷着要去报官的张元正,懒得理他,小手一挥,将花朵朵叫到自己身边,两人扶着桑红线走出了房门,便看见因听见张元正惨叫声音,而急急忙忙上楼,正满脸不解的桑红线她娘,叶落落忍不住又将她给数落了一顿。

    桑红线她娘这才知道自己女儿这几年来受得的苦楚,一把挽起桑红线的衣袖,见她手臂上青淤无数,当下便是大怒,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丈夫又常年在外边跑生意,只能对着正流鼻涕的张元正就是一顿臭骂。

    张元正看着叶落落与花朵朵的冷漠表情,听着自己丈母娘的怒声大骂,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抢过几人身边,狼狈的逃跑出去了,他真怕再被花朵朵给又打一顿了。

    叶落落拉着桑红线当下就要回到自己家里,桑红线却摇头拒绝了,她怕自己离开后,张元正突然返回来,自己老娘一人对付不了。

    叶落落听了,干脆让她把自己家门锁好,带上两人回到了自己家里,又请出叶致衍将事情一说,按他的主意,桑红线还是离婚算了。

    叶致衍与正暗自掉泪的桑红线母女俩听得都是眉头一皱,显然很不同意。

    叶落落恨铁不成钢对着桑红线怒声道:“你就知道忍忍,难道离了那个坏人,你还活不好了?真是没出息的很”。

    看着桑红线沉默泪水的红肿脸庞,看着正陪着她掉泪的她老娘,叶落落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桑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你其实很不公平的,你在家里日夜操劳,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好比某个不是处男的男人要求自己的新婚妻子非要是个处女一般,他也不想想他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个处了,又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别人这样那样呢”

    叶致衍被叶落落这粗俗的话听得一怔,自己还真没有从这方面考虑过夫妻之间的关系,又听见叶落落说道:“任何人与人之间的忠贞与信任,都是相互的,一个人只有每日三省吾身,反复检讨了自己不足之后,又弥补了自己不足之处的人才可以去要求别人,待己之心待人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忽又说起自己的一些歪理来:“还有,我尤其讨厌夫妻之间对女人无理动手的男人,真是白白糟蹋了男字这个顶天立地的伟大文字,为什么男字是由田加力两个字组成的,而不是由其它字组成呢?这字说的便是要男人在外边,在田地里干些有力气的重活累活,为自己的家庭挡风遮雨,谋事生活。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将自己一把子力气发泄在了自己女人身上,这样的男人真让人鄙视的很,难道不是很侮辱男字这个很伟大的字吗”

    叶致衍与桑红线母女俩又被叶落落这话说的一震,再差点被叶落落的文字新解给闪了自己的腰,几人哭笑不得的暗想:原来文字还可以这样解释啊。

    叶落落看着三人变幻表情,趁热说道:“一日三省吾身和待己之心待人是没错,但倘若用待人之心待己,我就很看不起了,这世界上又几个无欲侧刚的人,一个人倘若真能大度到这种程度,那他不是至正的圣人就是至伪的枭雄,请问桑姐姐,你是圣人呢还是枭雄呢?”

    别说只是个小妇人的桑红线,就是尽心为国为民数十载的叶致衍,也不可能就说自己是个至正的圣人了,至伪的枭雄就更不可能了。

    叶致衍听着叶落落这极有哲理机锋的话,有些不同意见的说道:“落落,按你所说,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好人了?个个都是虚伪透顶的人了?”

    “虚伪在很多时候都是人际交往的必需品,难道我遇见一个人就要赤胆忠心的抛去自己的全部心肝吗?爷爷,善与恶,正与伪都是相对的,公正公平与否也同样是相对的,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说的不就是人性很复杂的道理吗”

    经过一番激烈辩论,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完败给了十岁的叶落落。

    花朵朵听着叶落落这些话,用一句叶落落曾经说过的话,也少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爱世人,世人也爱我,世人不爱我,我也不爱世人”很坚定的站在了叶落落一方。

    叶致衍望着将自己三人说得哑口无言的叶落落,长叹一声,修了一封书信给夫宜城的知府大人,叶落落这才罢休了。

    张元正被自己丈母娘骂出家门后,越想越气,便又回转身来,哪知道等他回到自己家门口时,才发现是铁将军把门,自己竟是进不去了,大怒之下,便跑到一家青楼去消消火气去了,等一番荒唐过后,已是第二天了。

    再回到桑家一看,见门仍是锁着,心里忍不住勃然大怒,他心想自己原本还想给桑家存几分体面,不用报官,一家人私下就把事情解决算了,这下哪里还忍得住,忙一溜烟的跑到枫岭镇督办衙门去了。

    等他在督办衙门很气愤的将自己事情一说,便要枫岭镇督办大人速速作出判决。

    那督办大人默默听他将事情说完,又再三询问了几遍之后,便请出一个人来。自己却安坐在堂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张元正见督办大人请出的人乃是夫宜城学督大人,正好管着自己的功名举业,忙上前见礼,却被告知自己的举人功名从今天起就被革消了,震的他呆立当场,不知道为什么。

    等他醒过神来,才发现学督大人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堂中只剩下枫岭镇督办大人与昨天多管闲事的叶落落,看着叶落落稚嫩的脸庞,这才知道是这小子搞的自己,一时愤怒的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敢相信。

    听着枫岭镇督办大人慢悠悠的介绍完了叶落落的出身家世,惊得张元正一身冷汗,满头虚汗。

    他知道自己隔壁,就是致仕的大唐护国公,太师叶致衍老大人的府邸,也知道叶致衍有个聪明过人的小孙子,但他真不知道昨天闯进自己家中的叶落落,就是叶致衍那个传闻中极聪明的孙子。看着叶落落可爱安静的脸庞,又想起叶致衍的身份地位,张元正心中无限惊慌浮现,便有些出神的呆在了堂中。

    叶落落哪里管他这些,将桑红线一家请了出来,又将当初为两人做媒的媒婆请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他与桑红线离婚。

    他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自古只有丈夫休了妻子的,哪有妻子主动休了丈夫的,正要辩解,便见叶落落将小手一挥,数十个身穿黑衣的高大汉子默默站在堂门外,满脸杀气的望着自己,看的他心惊肉跳。

    看着叶落落眯起的眼睛,很平静的神情,想起他的出身来历,他只觉得此刻的叶落落说不出威严与诡异,只能满脸苍白的与桑红线和离了。

    叶落落拿着离婚书,满意的看看,随手交到桑红线手里,再一挥手,那堂外站着的数十个汉子中,有几人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张元正看着身高马大的数个威武大汉,心中更加惊慌,忙求饶的望向桑红线,桑红线却将头偏过去了。

    他心中忐忑不安的看着几人走近,又将几个大包裹当他面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正是自己的一些衣服与平常用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又见叶落落一挥手,便听见一人说道:“小的们奉了少爷的命令,要送你回原籍,这是你放在桑家的所有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差池,倘若没有,那就与我们一起上路吧”

    张元正被‘上路’二字猛的一击,正要说话,几个汉子抬起他就走,吓得他叫出声了,一路上小心翼翼,求了无数神仙鬼怪,其实这些汉子真的只是送他回原籍老家而已,一路上对他也没有动过手脚,将他很平安的送了回去,但他不知道这些,等真的平安回家后,这才将自己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回肚子里。

    事后他去求过学督大人无数次,想恢复自己的举人功名,更想进叶府去给叶致衍求求情,但两处门庭的下人等他刚一通报自己姓名,便耻笑带吓的将他给哄走了。

    此后的数十年间,张元正每每想起来这段经历,都深悔当初自己打人的冲动举止,更恨叶落落毁了自己一生功名,倒是让他几年后又娶的一门妻子享了些福,没再挨打了。

    后来叶落落为了让离婚的桑红线走出这段不幸婚姻的阴影,将桑红线介绍给了正单身的叶之枫,不想两人却真的对上眼了,这也算两人第一次真正的恋爱,两人处了一年后,又轰轰烈烈的举办了一次很大的婚礼,让枫岭镇那些被休的妇人或者再嫁的女子很是羡慕了一把。

    这完全就是叶落落的主意,按他的话来说,爱就要爱的真真切切,婚礼更要办的轰动热闹才好,婚姻生活更要过的真真实实,细致绵长才对。

    桑红线在自己的第二个新婚之夜,其实很忐忑,她怕叶之枫会嫌弃自己已不是少女的身子,但叶之枫并没有什么嫌弃表现,反倒是充满更多的火热激情,烧的桑红线险些化了。

    其实叶之枫在这个问题上曾经咨询过叶落落,叶落落听后,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再慢悠悠的问他是不是还是少男,叶之枫摇摇头表示自己早就不是了,叶落落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无数正理歪理的抢白,说的叶之枫很是羞愧的低下了自己红红的面孔。

    两人婚后的日子很平淡,很真实,也很幸福,正如叶落落期盼的那般一样。叶之枫也在枫岭镇安了家,叶落落在两家相连的院墙上开了一个大门,方便叶之枫来往。

    其实按他的意思,直接将桑红线接到自己家里就是了,反正叶之枫也住在自己家里。两家隔的又不远,何必分的那么细,但叶之枫觉得自己已经成家立业,还是与叶家祖宅稍稍分开来的好,叶落落无法,只得开了一个墙门。

    不过这也有许多好处的,桑红线每日总会到叶家来陪苏婉清坐坐,聊聊天什么的,解了苏婉清许多的寂寞。

    桑红线的父亲也被两人接回来了,以叶之枫的收入情况,完全养得起他自己与桑红线两家人的,

    桑红线父亲名叫桑裕厚,也是个举人,只是他自小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考上举人后便出门谋生去了,与叶之枫的经历很像,两人很谈得来。

    他也经常到叶致衍处串串门,聊聊天什么,两人都是阅历极丰富的人,又都好书法,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交情很快不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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