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匪寨多恶徒 军中有将才

涂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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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把所有人都带走!”、“一个都不许给我剩下!”、“别忘了你们的王到底是谁?!”……

    长孙无絮朦胧中听到房外阵阵喊声、吵嚷、锁链声,肩骨酸痛难忍的她紧锁眉头,一股马草味呼入鼻中,她渐渐睁开双眼。眼前有些昏暗,透过面前的草垛杂草,只见一束光线从那不远处的栅栏窗中透射进来。

    无絮咬牙从杂草堆上爬起身来,又是身处牢房。她环视四壁,却见阴暗角落处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不禁一怔,踉跄着站起身来,走近一看,正是那女匪。只见她低垂着脑袋,头发纷乱,浑身被紧紧绑在柱子上。

    “喂,你醒醒!”无絮忍痛晃了晃那女匪,不见动静,又拍了拍对方臂膀。

    只听女匪一声□□,咬牙道:“能别再拍我的伤口了吗?”

    “啊”无絮赶紧收回粘有鲜血的手,这才看见了女匪那流血的左肩。她急忙打量着二人衣服,像是找寻着什么。

    “你干什么?”女匪声音略发嘶哑。

    无絮灵机一动,从头上拔下发簪,低身将下摆裙边使劲一划扯下一条,插起发簪,用那布条将女匪的伤口包扎起来。

    “你为何三番五次的救我?”女匪面如死灰,有气无力。

    “我觉得你与这寨中匪盗不同,更何况,救你,我也是为了自救。”无絮仔细地包扎着。

    “哼”女匪一声讥笑,面容凶狠:“你以为我会救你们这帮人?告诉你,我也和这些匪盗一样,凶残无情!”

    “你若与他们一样,那为何他们不容你?反要杀你?”无絮反唇相讥。

    那女匪顿时呆住,抬眼望着眼前这个机敏的女子,又低头沉默。

    很快,门锁链被“哐啷”一声打开了,一帮匪盗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无絮和那女匪拖了出去。

    “怎么,武王还想金屋藏娇?”一个络腮胡、身材瘦小的突厥人横眉怒视匪首。

    那匪首一失平日里的蛮横傲气,变得服服帖帖:“不敢不敢,小的怎么敢。这美女自然是要献给屈律啜(突厥官职)首领的,还,还有那弯刀红。古侗达干(“达干”为突厥官职名),小的依您之计,果然将她擒拿。您真是智谋过人啊,。”

    古侗达干冷笑一声,盯着女匪弯刀红:“弯刀红!到底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傲慢得意后,转而看着无絮:“这女子倒是倾国之貌,有了她,其他人黯然失色了!屈律啜首领定会喜欢!哈哈,好,好!”

    “你这个卑鄙小人!”女匪弯刀红骂道,无意间却看到了古侗达干拇指上的一个银环暗纹扳指。

    古侗达干故意抬手摆弄着扳指:“要说这卑鄙,你那得力的‘军师’王道宏倒是无人能及。若没有他的鼎力支持,我也端不了你的老窝!你可知道那王道宏为了权财,亲手杀了你的亲从十六人,还烧死了你的义兄,跟他比,我可算不上狠毒卑鄙!”说罢连声奸笑,“哈哈,把这两个都给我关进笼子里,别让她们跑了!”

    女匪弯刀红震惊呆住。很快,便和长孙无絮一同被捆缚笼车。那女匪透过笼车望见了不远处仍倒伏在泥中的瘦小随从的尸首,痛彻心扉,一时间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古侗达干领着一帮突厥兵,缚着掳来的青壮男女,带着从各部署匪寨缴来的财物,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山寨。空欢喜一场的匪首只能咬牙切齿,恶语频出。

    “武王,何忍于此?”匪首侍从愤愤不平。

    “你懂个屁,他是屈律啜的人,我敢不得听他的?!咳,可惜了那美人,本王连碰都没碰,就让这狗东西捡了便宜!呸!”

    古侗达干押着掳来的人们北进草原。

    时值八月,炎炎烈日下,长孙无絮和女匪弯刀红同处颠簸的笼车内,女匪闭目不言。而无絮望着队列中被拉扯抽打的姐妹,心痛不已,一想到自己与兄长途中失散,前途未卜,与二郎相见更是遥遥无期,不免暗自泪流。

    一日将暮,一众人越过一片草甸山区,行至管涔山西部时,却遇见一队正东行的突厥人马。为首者是突厥俟斤(官职,略高于达干),与古侗同侍汗庭。

    相谈不久后,突厥俟斤告诉古侗,他正奉命向东北雁门郡增兵。古侗不解,俟斤告之详情:“大隋皇帝本要巡幸我突厥汗国,那大隋皇帝言而无信,杀可汗亲随,又欲分裂我突厥汗国,可汗怎可轻饶,所以,大汗趁那隋帝疏忽之际在雁门郡设围,欲取其首级。如今大汗已率兵从王庭赶来,亲围雁门。我等正是要北进突击,以作响应,到时大汗一声令下,南北夹击,一举攻下雁门郡。”

    “原来如此”古侗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俟斤原本人马不足,再看古侗人马却不少,便命其同去。

    古侗一听心生不悦,他向来贪生怕死,且重利轻义,此次是要赶着回去献宝受赏享福的,怎可跑到什么雁门郡做那命在旦夕的马前卒?

    “这,只怕,不妥啊。俟斤上官有所不知,我是奉屈律啜之命将这些人贩财物带回汗庭的,不能途中耽搁啊。”

    “哎?达干有所不知,这次大汗可谓是倾全国之兵前来,你的首领屈律啜也必在营中,所以,你无须担心。”

    “恕我难能从命。我只听命于屈律啜上官的。”古侗仰仗屈律啜在王庭权贵得势,便肆无忌惮。

    “你休要用那屈律啜塔斯图来压我!”俟斤早在汗庭受这个屈律啜塔斯图之压,听此更是怒从心生。

    两人互嚷,很快大打出手,两队人马遂陷入纷争打斗之中,混乱不堪。

    再看那混乱中的囚车,女匪弯刀红趁一小兵打斗中,弯刀误砍到囚车之际,一伸手便夺去了那弯刀,砍断了绳索,撬开了囚车,杀将出去。

    无絮也趁机跳下了笼车,直冲向那呼喊着的被锁起来的人们。

    “这该如何打开?”长孙无絮撬弄着锁链,用石头猛砸。

    “姑娘,快,在那突厥人身上!”一人喊道。

    无絮不假思索直朝那突厥小兵冲去。可是近在眼前时,才知自己手无寸铁,只见那突厥兵回过头来直冲着无絮挥刀相向。

    弯刀将落,无絮瘫坐在地,惧色呆住。“啊”声一起,却见那举刀的突厥兵被人从背后插了一刀,身直倒地。无絮抬头一看,站着的正是弯刀红。

    “拿去!”弯刀红手臂一挥,无絮颤抖着接住这满是鲜血的钥匙。

    无絮将一条条锁链打开,放出了被羁押的人们,众人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却见一女子反向而行,朝着无絮跑来,细看正是前些日在匪寨偶遇的初孕女子。

    “你快去逃命吧!”无絮见那女子面色苍白,神色紧张。这时,女匪弯刀红也奔了过来。

    “不,恩人,我要跟你走,如今,我也没什么亲人了,我和你一道吧。”女子态度坚决。周围混乱一片,无奈之下,无絮拉起那女子便和弯刀红逃出了混乱打斗中,奔向了附近山谷间。

    古侗回头一看,人马死伤众多,尤其是虏来的男女居然都被囚车中的弯刀红给放跑了,恨得咬牙切齿。他顾不得恋战,齐呼部下:“快,给我把那两个人抓回来,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古侗带领着部下十几人,冲出乱战,追进山谷。

    且说那山谷纵深,林密草盛,三人藏于那深草之中,追击者四下观望,倒无处寻人,便奔向别处。

    “看来他们走了。”那女子低声嘟囔道,正欲挪动站起时,忽然发觉脚边的草丛在动,低头一看,却是一条身形粗圆的青黄色两尺长蛇。

    “啊!”女子惊喊一声,抽身跳起。

    弯刀红赶忙将无絮推到一边,手起刀落,将那蛇断成两截。

    几人气喘吁吁,还没缓过神来,无絮却感到身后一阵寒风,一扭脸,女子一声惨叫,瘫倒在地,无絮赶紧扶住那女子,却见一根粗箭已经直穿女子后背。

    “啊,喂,你醒醒,醒醒!”无絮心急呼喊着。

    “抓住她们,快给我抓住她们!”不远处的古侗朝随从怒喊道。

    “别管她,快,快走!”弯刀红拉起无絮就要跑。无絮却拽着奄奄一息的女子,不肯离开:“她还活着,还活着!”

    “恩人,快走!”女子气息微弱,渐闭双目。

    “不”无絮哭喊着却已经被弯刀红拉起身来,两人飞奔在草丛密林中,身后追兵不停。

    直到转过一处深林后,追兵声才渐远,二人这才放缓脚步。只是,奔跑在前的女匪弯刀红却突然脚下踉跄,手扶树木,顺势倒在树旁。

    “喂,你怎么了。”无絮上前一看,只见那弯刀红面色铁青,嘴唇泛白,满头虚汗。无絮扶着弯刀红左肩的手忽然感觉粘乎乎的,一看正是那伤口处。无絮赶紧拨开伤口处包扎的布带,一看那伤口早已化脓,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这,怎么会这样!”无絮一摸神色恍惚的弯刀红额头、脖颈,已是滚热不已。

    “你在发热!”无絮紧张不已,回头一看,隐约已见追兵身影,无絮拼命拉起女匪:“快,我们快走!”

    柔弱女子加之无力病体很快便被那突厥兵追了上来。

    长孙无絮情急之下,夺下女匪手中的弯刀,直接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你干什么?”女匪已无气力。

    “放下刀!”古侗大喊一声,领着十几人迎了上去。

    “你们站住!要是敢再近一步,我就身死此地!”

    “你以为我会怕你?!哼,放下刀,乖乖地跟本达干走!”古侗凶神恶煞。

    “你不是要抓我回去邀功请赏吗,若我受伤或者死了,你要的美色、要的人就都没有了!岂不是徒劳无获!”无絮说罢,那抵在脖颈处的刀刃已经将白皙肌肤划出了一道血印。

    那突厥古侗赶忙阻拦:“好,好,我们不动,不动!你到底要怎样?”

    “把你们的刀伤药拿来!”无絮严词厉色。

    “我哪里有什么刀伤药?”

    “休要说谎。我们二人如今身陷此处,插翅难飞,你莫要逼得太紧。我知你们行军在外常带刀伤药物,我们医好了刀伤,随你处置!”无絮毫不退让。

    古侗一听确实有理,遂恶狠狠地将腰中伤药扔了过去。

    无絮又厉色命其后退数步,她一边弯刀不离脖颈,一边给女匪上药。

    女匪弯刀红恍惚中眼中泛湿。

    那突厥人可没有耐心等待,无絮刚刚将伤口包扎好,十几个突厥人便一拥而上,将二人又一次捆绑起来。

    古侗怒气冲天,直接朝无絮重重地甩了一巴掌:“你竟敢放走我抓来的奴隶!我伤不了你,杀不了你,照样能打得了你!”说罢又是两巴掌。

    无絮半脸通红,嘴角渗血,却目瞪古侗,正色不改。那背后的女匪则虚弱地苦笑道:“你这个贼人,欺软怕硬,抢功在先,逃兵在后,还啰嗦个甚?!”

    粗野的古侗回头一拳,便将那女匪打晕在地。恶语谩骂数句后,古侗命人将二人捆缚着,从林中穿过,由小道逃出。

    古侗带着一众人乔装成大隋平民,西行北向,曲道北返。过岢岚镇北时却忽遇大队隋兵。古侗一行人赶忙隐匿缓行。

    话说,这大队隋兵的主帅正是大隋屯卫将军云定兴。这云定兴也属皇帝国戚,曾是废太子杨勇的老丈人。杨勇身死大隋二帝杨广之手后,云定兴便想方设法结交朝中权贵,在杨广面前更是奴颜媚色,不仅免死其身,还又得了高官富贵。只是,这云定兴除了官场谄媚外,并无领军才能,常受部署背地里嘲讽。

    不过,几个月前,向来毫无军功的云定兴却屡立战功,几次成功清剿那些烧杀抢掠的变民军和山贼,让隋帝杨广大加赞赏,他自己也荣升至此。

    不知情者几次探问,才得知这云定兴多了个得力助手——唐国公李渊二公子,李世民。

    原来跟随父亲的李世民在隋帝受困之际,被暂行调往同在河西领兵的云定兴麾下效命。

    如今这岢岚军镇北大门已经由云定兴的队伍控制了起来,凡经此地者一律排查详问。

    “达干,要出此地,只有此门。可是现在过往者甚少,我们需等过往人多时,才可浑水摸鱼。”

    古侗听属下此言,再回头一看那缚于破旧马车内的二女,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再稍等片刻。”

    且说,那云定兴的屯卫将军大帐中,几人正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陛下受困雁门,我等臣子当如何处之?”云定兴假意泪流,一时无策。

    众军士也是面面相觑,摇头不言。

    只见一旁一身甲衣的李世民突然站了出来:“将军,属下有一计,或可行之。”

    “哦?你且说来听听!”云定兴满脸期待。

    “那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此次兴兵前来,可谓是以倾国之兵围困雁门,其志可窥,突厥兵士众多,我军势寡,两军相差悬殊。若我军直去,势必是以卵击石,既难解雁门之围,更会深陷敌阵,有全军覆没之险。”李世民分析完敌我双方之势,一转话锋:“突厥敢于围困雁门日久,正是因为他们断定城内兵士少寡,而我隋军又难以及时救援,若我们能以弱示强,以少寡兵士伪做强军,轻则威逼其不敢冒进,为我隋军北援赢取战机,重则会迫其北返,一解雁门之围。”

    “好!好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云定兴兴奋地挥手大喊,可是转念又问:“那该如何以弱示强?”

    “我军兵士少寡,当以长蛇阵成列。白日行军,当旌旗招展,夜晚行军,当举火鸣鼓,日夜如此,噪声做大。以示我兵士众多,绵延千里,此所谓疑兵之计。如此一来,那突厥人必以为援军众多,不敢造次!”李世民胸有成竹。

    “好,妙!”云定兴走到李世民面前,拍着李世民的肩膀:“我能得今日之功多系君之才智,真乃当世人杰也!好,就按君之所言。”

    帐中众人听此皆是钦佩不已。

    云定兴当即下令:“即日起,各部准备粮秣,待明日,我们依此计行事!”

    云定兴各部开始行前整备,而那古侗见日中人多,也准备浑水摸鱼,逃出隋地。

    军镇北大门处,古侗挟持着长孙无絮和弯刀红藏于破旧马车内,十几人即要通关。

    “哒哒哒”只听一阵马蹄声近,后随甲衣执戈者数人。

    车内的古侗赶紧撩起布帘暗自观望,心自猜测:此人当是此处的守城之将。

    只见马上人吩咐道:“北大门处要依令而行,过路车马要详加排查,切不可放过可疑人!还有,这里的粮秣人马也要赶快整备一下,将数目报给我!”

    被缚于车内的无絮清晰听见外面人的话音,不禁一怔:这,这,如此熟悉的声音。竟像……。无絮难以置信,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马上之人下马后,观望一番,回头对身边随从说道:“段志玄,你向来心细,你来负责清点此处!”

    “是,是他!”车内的无絮闻声惊喜不已,默默侧身,暗自从车缝中向外望去,不远处,站着的正是那个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二郎,二郎!”长孙无絮不禁高声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