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李承乾得封恒山王 宴中再有波澜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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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便是秦王世子册封恒山王之时,秦王/府上下亲迎唐帝李渊的圣驾。李家皇族、皇帝近臣一以相随。就连久未露面的齐王妃杨惜月也随同来到了秦王/府,再见李世民时,她只强抑心内酸楚,兀自凝望。

    册封之礼依制而行,秦王世子李承乾受封恒山王,皇帝李渊欢喜地抱过皇孙。

    “陛下,儿臣这几日正教承乾学话呢。”无絮道。

    “是吗?来,承乾,叫‘爷爷’!”话音刚落,就听到怀中孩子跟着喃喃道:“爷爷。”

    “承乾喊朕爷爷了!”李渊分外惊喜,见孩子如此眉目清秀,神色迥异,越发喜爱:“朕这皇孙真是天生异禀,伶俐非常啊!日后必成大器,朕实是喜欢,喜欢啊。”

    随驾同来的裴寂心有不悦,再看太子李建成却着实有欢喜之色:“父皇说的极是,我瞧承乾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二郎。”

    谈笑中,后宫尹德妃、万婕妤皆送上贺礼。太子妃郑氏早在一旁环顾周遭,这时也笑着命随从呈上一块玉道:“昔者君子比德于玉。这镶金玉乃是上古奇玉,秦王世子如此聪敏孝行,将来必是崇德尚礼的贤人,最配此玉。”

    无絮看着那玉,只笑而拜谢。却见太子妃郑氏朝无絮打量了几眼,不时又向秦王/府上下瞧了瞧,行步间,却瞧见无絮身后的卫黎儿忽有些迟缓,再看她面色,更是苍白得厉害。郑氏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犹疑间停下了脚步,忙向随身侍女玉蝉使了个眼色,玉蝉顿时会意,几步快走,故意撞上了黎儿。黎儿本有伤痛,被这背后忽来的一撞,顿时跌倒在地,下意识地手捂伤口。玉蝉假意慌张,将黎儿扶起,一切却早被不远处的郑氏看在眼里。

    无絮回头一看,自然明了其中利害,暗中向芸香耳语几句,对黎儿之事只做充耳不闻状。

    李渊欣喜不已,抱着孩子不愿离身,就连坐于席间也要揽在身边,观其乖巧明/慧之姿,顿有希冀宏愿之望。父子从臣嬉笑欢谈,和气非常。

    酒酣之际,李渊以册封之礼权做家宴,命内教坊以歌舞同来相贺,更笑言道:“二郎如今不仅有世子承乾,乐阳公主也有孕数月,我李家不正是应了百姓常说的那句人丁兴旺吗?”

    众人闻此,纷纷恭贺。

    李渊继而寻问杨筠:“公主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

    “承蒙陛下挂念,小女自嫁入秦王/府,得秦王眷顾,与夫君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又有王妃如亲姊般疼爱,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得幸于此,皆承恩自陛下,小女诚拜陛下再造之恩。”说着跪身一拜。

    “不必多礼!”李渊大笑道:“乐阳公主不愧是前朝皇女,温良淑仪,善解人意,二郎得此贤德之妻,可是福气啊。不过,说起这桩婚事,多亏德妃当日进言,你二人才得以再续前缘啊。”

    “陛下,这哪里是臣妾的功劳,不过是秦王与乐阳公主前缘早定罢了。再说,若真要说这功劳,还要算是太子妃啊。”一直寡言少语的尹德妃忙接话道,郑氏闻之,眉头顿蹙,尹德妃不紧不慢再言道:“早就听说公主夜守都堂,又亲见秦王归朝,公主城外亲迎,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太子妃无意中促成良缘,乃是天大的好事。”

    郑氏强作苦笑,瞥了一眼尹德妃,沉心静气道:“德妃娘娘说的极是。秦王常年征战在外,无絮妹妹一人独守府中,我看着实在辛劳,我心疼弟妹,所以才无意中想到了乐阳公主。如今既有公主相佐,又有卫黎儿这样的女将听命左右,王妃妹妹才是好福气啊。对了,说起卫黎儿,方才还见,怎么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无絮却是镇定自若:“太子妃真是心细如发,儿臣知道父皇喜欢菊花酒,特意命黎儿下去准备了。”

    “哦,既然有美味的菊花酒,我等随父皇而来,真是有口福了。”郑氏道。

    “说起这菊花酒,朕真是许久没喝了,今日正好一饱口福!”李渊大笑道,很快,便见侍女芸香入殿。

    “芸香,怎么不见黎儿盛上菊花酒?”无絮假意催促道,其实,早就安排芸香来报,以黎儿因偷喝菊花酒,不胜酒量而昏睡过去为由搪塞过去,好让黎儿避开是非之地。

    谁知芸香见堂上众人投来的期待目光,却忐忑禀道:“回陛下、王妃,黎儿姑娘方才捉了个可疑之人,说是与昨日东宫要抓的人有关。”

    “东宫?”李渊望着李建成:“怎么,太子的东宫在抓人?”

    “回陛下,不过是一无名小卒,误闯了东宫。儿臣已经派人追查,只是,尚无下落。”李建成话音未落,郑氏接话道:“那擅闯我东宫之人,功夫了得,我宫内众多高手都擒拿不住,怎么,这会子功夫,竟能出现在秦王/府,还被卫姑娘一介女流给擒住了?!”郑氏一脸嘲讽,心内自然不信。

    李渊见状,问道:“黎儿安在?”

    “回陛下,正在殿外候着。”芸香道。

    “带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李渊道。

    众人多是不解之色,更有诸如郑氏那般盯着无絮,坐等好戏的人。

    很快黎儿带人押着个长相黝黑,头发些许散乱的游侠模样的人进了殿内。此人身长八尺,身形魁梧,且目光炯炯而坚韧有力。座下神色凝重者,好奇观望者,静观其变者,神色各异,郑氏早已是瞠目结舌,而秦王座后的杨筠更是如同木头一般僵在了那里。

    无絮望着来人,心思一阵慌乱,这突如其来的事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来人被押着跪在地上,却是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大胆刁民,见皇帝陛下,为何不拜?”齐王李元吉喝道。

    游侠模样的人一声冷笑:“皇帝的威严不是靠磕头跪拜得来的,靠的是民心诚服!”

    殿内登时鸦雀无声,不久,却见李渊大笑道:“好,好一个民心诚服!你姓甚名谁,可是昨日偷入东宫之人?”

    “草民王五,不过是个江湖落魄人。天下百姓如流水般归顺大唐,草民也不例外。既来了长安,自然想一睹皇城之壮美,昨日误入了什么东宫,实属无意。”

    李建成一听,面中有怒:“昨日无意误入了什么东宫?!那你可知现在又身在何处?”

    王五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听说这里就是名震天下的秦王所居府邸,草民早就听说了秦王盛名,今日也是慕名而至。”

    李建成牙关紧咬,再看李渊,也是面有不悦之色:“那你觉得朕的皇宫相比秦王/府,又如何?”

    “皇帝所居皇宫自然是尊贵非常,岂是一般东宫王府可比。”王五不紧不慢道。

    李渊听罢,上下打量了一番王五:“你虽自称草民,我看你却不像是个凡俗之人。听说你功夫了得,方才见你又才思敏捷,到底出自何方?”

    “不敢欺瞒皇帝陛下,草民确是个无名小人。出身寒微,不过是自小习得武艺,又在乡间偷听了先生几句书话而已。”

    “你昨日擅闯东宫,今日又冒入秦王/府,可知该当何罪?!”李建成道。

    “草民自知有罪。不过,昨日误入东宫,也是受人所迫。”

    “受何人所迫?”郑氏忙插话道。

    “草民在皇城外闲走,受两个陌路人所迫,一路被追,这才误闯禁地。”

    “陌路人?你可知那二人为谁?”太子妃郑氏追问道。

    “那二人行踪诡秘,来去无踪,草民未看得清,依其身形,大概是两个年轻男子。”王五坦然自若。此话一出,黎儿一怔,无絮也是顿时抬头,盯着这个王五,刹那间重整思绪:这个王五显然是故意自投罗网,若是冲着我来的,为何又不当场揭穿黎儿。无絮心神不宁,顿感不妙。

    原在廊下的贺拔云章也是一惊,抚在弦上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一把将别在腰间的竹笛拔出,紧握于手间。

    只听李渊又问:“朕现在只想问你,皇城戒备森严,你却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如何做得?”

    “回陛下,臣少时习武,最擅长飞步疾走之事。皇城虽戒备森严,若草民想入城一看,也不是行不得的。”王五见李渊一脸肃然,忙再道:“误闯确实事出有因。只是昨日一行让草民心生再进皇城一探的念头。草民之所以投奔长安,只因早闻大唐皇帝英明之举,方才又亲见皇帝陛下威仪和善,礼下庶民。草民虽出身寒微,愿在此一表效忠之意。鲁莽之举,还望陛下恕罪。”说着再三跪拜。

    李渊盯着王五,点头笑道:“我大唐虽立国不久,却国力日盛,何也?不过是有这满朝文武能臣而已。这位壮士虽一介平民,却有如此忠心,正应了我大唐乃是人心所向,朕如何能降罪于这样一个忠勇之人呢。”

    王五随即跪拜在地:“草民多谢陛下不杀之恩!今日得幸能一睹陛下龙颜,乃是草民三生有幸,草民愿尽忠舍命以报陛下厚恩。”王五说着抬起头来,超四下张望了一眼:“不瞒陛下,草民自山东而来,尽知中原之势。寇首王世充为抗大唐,早有部署。草民途经之地,亲眼目睹。今日愿为陛下亲自画图,以避诈术伏兵。”

    “哦?竟有此事?!好,你且速速画来!”李渊命令道,王五依令而行。

    一直静观在旁的李世民瞧见无絮眉头紧锁,显然心中有急。他便禀道:“陛下,今日既是家宴,就当聚而谈笑,不论国事。”

    “哎?秦王所言差矣。无国何谈家?王五速将草图呈给朕看!”李渊道,随侍宫人呈上草图,李渊连连称道,却又忽然指图一处,忽有不解:“此为何意?”

    “回陛下,这王世充阴险狡诈,封王封地,驻守各处。而那洛阳城墙高筑,北境伏兵四设,尤以西北为重。草民依照一路见闻,将疑有伏兵所部之地一一画出,只是,其中有几处布设各不相同,甚是奇怪。”

    “来,你近前来看,细细道明这其中的所异之处?”

    “是,陛下。”王五应声道,起身徐进。

    “慢着!”无絮忽然起身,“陛下,儿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

    “这位壮士既然来自江湖,为何能绘制出一副如此精确的地形图?”

    “草民虽出自江湖,却也多少识些字。常游走于天下,对地形山川也多少知道些。”王五解释道。

    “秦王妃多虑了。”李渊笑道,李世民见状,心自会意,自荐道:“陛下,儿臣常年领兵,又曾出兵中原,对中原地势多有了解,不如让儿臣一同来看。”

    “好,秦王近前来,一同来看。”说着招秦王至旁侧,李世民一看那地形图,倒是实图不差。

    太子妃郑氏按耐不住开口道:“这民间游侠知地晓图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位壮士,今日被擒倒也是有缘由的,莫非只是为了献上一图,而甘冒此险?”

    “回太子妃,草民无甚妙计,只愿将见闻一以呈之,以助明君。”王五说着,心怀忐忑地朝李世民不禁瞥去,暗自吞咽口水,却依旧显出一副平常面色。

    “这位壮士自言初入皇宫,如何却认得太子妃?”无絮急中再问。

    此时,离李渊仅五步之遥的王五情急之下,忽然袖子一抖,一把尖刀匕首霎时从内袖中滑下,伸手便要飞刀而出时,却正与瞠目而视的李世民四目相对。李世民下意识地立身护在了李渊面前,而那王五盯着李世民,手却不禁一抖,飞刀既出,正被李世民伸手飞出的酒盏挡了下去。王五再欲飞步而进,却被一旁无絮及时挡在了身前。

    这时,只听周遭一声吼:“有刺客,护驾!”说话者,正是李建成。

    王五一把挟持住了无絮,拔其发簪,直接以发簪尖锐处抵在了无絮脖颈上。

    “住手!”李世民大惊失色,众人声息顿止。

    “住手?!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归!既然杀不了篡权谋位的狗皇帝,不如拉你秦王最爱的女人来垫背,也算没白来!”王五恶狠狠道,眼看就要执簪动手。

    “恐怕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向来寡言少语的万婕妤,这时言语却忽然铿锵有力:“你方才没听说吗,这秦王/府的二夫人才是与秦王琴瑟和鸣,伉俪佳偶。你杀了她,又有何用?!”

    此言一出,却见那王五蓦地回头,看着惊立于席间的杨筠,目中有怒,面上有惊,而那刹那间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