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莫逆结自布衣 佳人妙解迷局

涂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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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少年即将牵马离开,长孙无忌和年轻人赶忙走上前去。

    亲眼目睹了刚才一幕的长孙无忌脸上现出一副钦佩不已的表情:“少侠,功夫了得,为民除害,真是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年轻人也是一脸崇拜样儿,痛快陈说:“少侠,你真是为这里的人出了一口恶气啊!对了,你那弓唤作何弓?为何如此沉重巨大,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弓箭。”

    “此乃巨阙天弓,我自幼常习弓箭之术,此弓正是鄙人专用弓箭。”少年毫不费力地将巨弓挂于马上。

    “今日能与少侠在此相遇,当属天意。不知少侠可否赏脸,浅谈闲叙一番。”长孙无忌盛情邀请。

    “当然!”少年爽快应答。

    “请!”三人在不远的酒坊外坐了下来,三碗清水,一番闲叙后,少年与长孙无忌互有好感,二人十分投缘。

    “我平日里,若有闲暇也时常练习箭术,习得几招棍棒之法。自以为高于常人,还沾沾自喜。刚才方见少侠的弓箭武艺,才知道自己所学未及皮毛,无异于常人。”长孙无忌一副自卑神色。

    坐于一旁的年轻人也不由羞愧脸红道:“如此一说,我一布衣游民,功夫就更不值一提了,刚才我还在二位面前丢脸献丑,真是自愧难当啊。”

    少年面露谦虚:“其实,我也只是略习得皮毛之术而已。再说了,既然与二位如此投缘,不如结为布衣之交,互为兄弟何如?”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啊!”年轻人兴奋不已。

    “如此最好!”长孙无忌也高兴地点头应道。

    “在下,李世民。”少年自报姓名,“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在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抱拳作揖。

    “在下,侯君集。”年轻人握拳过头。

    三人就这样握手言笑,相谈甚欢。

    那夏侯俨乃是隋帝杨广的亲信内史侍郎虞世基的继子,而那虞世基又是一个典型的惧内之人,夫人孙氏为人嚣张有谋。夏侯俨虽是孙氏与前夫之子,但在虞世基面前如同亲子。这日在外吃了亏的夏侯俨怎可忍气吞声,回府痛陈,势要雪恨。孙氏听闻后问道:“我儿可知这是谁家竖子?”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是那李渊家的恶子!我一定要亲拿此贼!”夏侯俨咬牙切齿。

    孙氏却不慌不忙:“这李氏是关陇大族,世代显赫,又算皇室宗亲,如今那李渊官至卫尉少卿,在朝中不及尔父,但这当面争斗怎比暗袖冷箭?”夏侯俨似懂非懂,只见那孙氏冷眼一笑:“我自有办法,曾闻那李渊在陛下面前几次背逆尔父上表之事,正好借此良机除个祸害。如今尔父随圣驾外巡,我自会派人告之尔父,只要在陛下面前吹吹风,陛下对那李渊冷眼相看,一旦心有罅隙,他自会倒霉,这不是一石二鸟吗,既去了尔父朝中劲敌,又一雪你的耻辱,让他李家全族不得安宁!还何须你动手?你若动手,倒失了口实。”

    夏侯俨一听喜不自胜:“好计,好计,就依母亲之言!”

    很快,孙氏的书信便到了虞世南手中,那虞世南历经大隋两帝,尤得二任帝杨广器重,朝中诸事,帝常问之。这日,虞世南寻得隋帝杨广微醉之时,谈及小儿受李渊次子欺辱之事,煽风点火,矫饰李渊家教无方,甚至曲解李世民“诛灭九族”的威词。杨广顿怒:“李渊小儿,仗其家世,每有微词,朕早已心有不快。朕看他也不要做什么郡守了,回西京休息去吧。”隋帝杨广一纸诏令免去李渊两郡郡守职务,遣其回到西京,再听调遣。

    自从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相识以来,二人意气相投。闲暇时间里,常外出骑射,比试武艺。

    这一日晌午刚过,骑射归来的长孙无忌初邀李世民同去高府。

    萧瑟秋风微微拂过,胡杨叶黄,如蝴蝶飞舞般打着旋儿随风飘散。

    意气风发的两位少年踏进高府,路经后院时,忽闻一阵乐琴筝声,琴声深邃而优婉,渐行渐近,琴声也越发清晰。刚转过亭子一角,透过木丛间隙,只见一位身穿杏黄色窄袖高腰长裙的年轻女子正低眉抚琴,琴声穿梭游荡于那纤细指尖间,抚琴女子一边弹奏着,一边不时微笑抬头斜视前方。那前方,正有四个女子翩翩起舞。

    李世民不由得侧身望过去,悄然一瞥,只见四人中间,一个身着浅色短襦淡青色长裙的女孩犹如仙子下凡般出尘脱俗,她步履轻盈,青裙飘飘,蹁跹舞步飘忽如游龙,曼妙如轻蝶,合着那缠绵柔婉的琴声,宛若空谷幽兰,亦若镜湖白莲。忽然,琴声一转,深沉琴音渐近急促、高亢,犹如静水遇激流,滔滔而下,此时女子那蹁跹舞姿也尽去幽婉,变得柔中有刚、棉里带刺般大气恢弘,刚柔并济。

    缤纷落叶里,悦动琴声中,纵使丝毫不懂筝乐,不通舞技之人也会凝神驻留,倾心观望。

    “这是何人?”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被那女子的绝世舞姿所折服。

    “弹琴的是我舅父家请来的乐师,跳舞的四人是家妹。”长孙无忌也跟着眉欢眼笑地观看着。

    “跳的真好。”李世民感叹赞美时,眼神却只盯在了那一人身上。或许是因为女孩那超群的舞技,亦或是因那宁人的笑靥灵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李世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模糊不清,却又如此真切。

    “走吧,随我进屋吧”长孙无忌的一句话,将李世民拉回到了现实。李世民微笑地望了一眼仍在专注跳舞的女孩,很快转身跟着长孙无忌进了东边亭院。

    长孙无忌向母亲高氏引荐了自己的新友,高氏对眼前这风度翩翩的少年赞不绝口:“前几日就听无忌谈起过公子之事,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英雄少年郎啊!”

    “夫人过誉了。这几日与无忌相谈甚欢,如今我二人可说是知己良友了。今日能来府上拜见夫人,也是晚辈的荣幸。”李世民对贤良温厚的长辈高氏十分敬重。

    拜别高氏后,二人进了别院藏书阁,谈书论道,手谈博弈。棋局摆开,二人阵势初似棋逢对手,可是很快李世民方毫无疏漏的严谨阵势步步为营,咄咄逼人,使长孙无忌手忙脚乱,对弈结果可想而知。不服输的长孙无忌要求再战,于是一局又一局,二人棋盘厮杀,下得是酣畅淋漓。李世民变换的阵势总能将长孙无忌的威胁化解,连胜两局的李世民在这后一局中,更是摆出了一副迷局,长孙无忌无法破解,只能认输。

    “没想到,你的棋术如此高明!”长孙无忌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这棋局之术类于兵法,阵势多变,局势无常,我也只能随机应变啊!”李世民喜形于色的逗趣让长孙无忌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行,我还得仔细琢磨琢磨这一局,前局虽败,我总还是能找出问题所在,而这一局,真可谓是个死局!”长孙无忌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无忌兄,你可知这一局为何?我是借用了王子冲当年摆下的济水截局。”李世民道出棋局出处。

    “你是说,这真是死局,从未有人破解过?”

    “那倒未必。这一局与王子冲的济水截局还是有所区别的,我也是从旁人处习得这一招术,只是,我自己也不知如何破解。无忌兄若想破之,怕是不易啊!”

    李世民的话颇有激将之意,而长孙无忌秉性倔强,向来最不服输,李世民的话正中下怀,长孙无忌摆出一副势要寻出破绽的架势。

    李世民抬头望了望窗外,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

    “无忌兄且自慢慢思考,我就先行告辞了。”李世民笑着起身。

    送走了李世民后,长孙无忌便把自己关进了书阁,冥思苦想。

    待到烛影摇曳,月挂中天的时候,只听“吱”地一声门响,烛影映照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兄长,你在干什么?”长孙无絮故作低声细语,还调皮地扮了个鬼脸。

    专注的长孙无忌头也没抬,似做自言自语道:“就是解不开,解不开啊!到底该如何破解?”

    立于旁侧的无絮,不由得也盯着兄长专注的棋盘。

    “这是何人布的棋局?竟颇似后齐王子冲的济水截局。”无絮很快便看出了棋局阵势。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猛地一抬头,满脸惊讶地望着妹妹,“无絮,你知道这棋局?”

    “当然知道,王子冲的《棋势》曾多次举证此局,只是,你这棋局与济水截局又有所区别。”长孙无絮盯着棋局若有所思。

    “无絮,你可有破解的法子?”长孙无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不已,满脸期待地拉着妹妹对面而坐。

    “若真是济水截局那种旷世奇局,我可破解不来,幸好这局只是类似而已,破绽也还是有的。”长孙无絮言语间,似乎对破解之法已有了眉目,“兄长,你这盘棋错失了许多良机啊,开局不久便有些过于心急,孤军深入,顾此失彼,忘记了欲攻敌必先安己。而反观对方,你瞧,对方则是以逸待劳,谨严计妙,固于腹地,却又能兼顾左右。由此看来,兄长的阵势必是取败之道。”

    听着长孙无絮对博弈双方的精准分析,长孙无忌认真地点着头,而内心深处却对小妹顿生钦佩之情。

    “只是,如何才能寻得一全胜之法呢?”长孙无絮说完后,左手托腮,盯着棋盘凝神思索起来。

    长孙无忌起身拨弄灯芯,伴随着灯烛发出的“呲呲”声,火苗向上跳跃着,屋内渐明,烛影渐弱。

    窗外月明星稀,秋夜寒凉,就连平日里低鸣的秋蝉今夜也变得悄然宁静,似在等待着屋内人沉思之后的答案。

    朦胧的烛光里,长孙无絮低眉沉思,明眸皓腕,灵动可人。

    “兄长”长孙无絮微笑着抬起头来:“有了。”

    长孙无忌一听立刻凑上前去,“快快教于我。”

    “兄长,既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置之死地而后生!”长孙无絮说着将手中白子落于敌方腹地。

    “你这一步无异于送死!”无忌略有失望。

    “何以见得?”

    “你瞧瞧,自己的地盘还守不住呢,更何况攻略对方,对方必然会在这里设围……”长孙无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长孙无絮不动声色地将另一白子落在了右上角附近,与对方黑子厮杀对峙,而这一招却奇迹般地打开了一条活路,依势而行,将一举逆转既定的败局,为其后长驱直入,侵吞对方,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盯着棋局的长孙无忌惊地竟一时无言,“你这是死中求生,用一招死棋换了生机啊!”长孙无忌恍然大悟,方知那一招险棋的用意,也明白了无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含义。

    “妙哉妙哉!无絮,你真厉害!”长孙无忌发自内心地佩服眼前这个一直视作孩童的小妹:“我今晚终于可以睡安稳了,否则都不知明日如何见他。如今破了这棋局,看他明日怎么说!”长孙无忌得意洋洋。

    “他?”无絮一脸不解,“他,是谁?”

    “哦,一位新友。”长孙无忌还沉静在对炫耀破解之法的遐想中。看着兄长莫名其妙的样子,无絮忍不住发笑。

    翌日午后,李世民如约又来到了高府。一进藏书阁看到那盘迷局已解,自然震惊不已。

    “二郎,如何?!”长孙无忌语音长调,显得颇为得意。

    “这是……无忌兄,你……你竟然破解了棋局?”李世民望着长孙无忌难以置信。

    “天下无难事,我也是有高人指点啊!”长孙无忌故意卖起了关子。

    “何人教你?竟能想出这样的奇招?这一招真可谓是背水一战,死中求生的绝技啊!你看”李世民指着棋盘:“我若贪图此利,围之,则你恰在后方给我致命一击,我便有满盘皆输之虞。若不围,你这一子却又正处我方腹地,有直取杀伐之祸。围与不围,皆无济于事。真乃奇招!”李世民盯着棋盘,赞叹不已。

    “哎你说的太对了,她这招的用意即在此!”长孙无忌将无絮对双方阵势的布局分析及步法用意和盘托出,李世民竟未料到那其后的几招才更是致命招数,这也让李世民对长孙无忌口中的高人更是仰慕钦佩。

    “无忌兄莫要卖关子,快告诉我,到底是何人教你?我现在倒是极想见见这位高人老者……”李世民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长孙无忌忽然大笑了起来:“老,老者?哈哈哈”长孙无忌笑得前仰后合,站立不稳,这倒让李世民不知所措。

    “你以为这高人是个老者?非也,教我破解之术的高人正是家中小妹啊。”长孙无忌强忍笑声解释道。

    “你家小妹?你是说,这破解棋局的人是你家小妹?一个小姑娘?”李世民说着指了指棋盘,似在确认这个近乎玩笑的答案。

    “我怎会骗你?确是我家小妹昨夜教的我这破解之法。”长孙无忌这才镇定下来“我家小妹自幼通览《史记》、《汉书》,可是个聪明人。以前我只知道她琴棋书画样样学得好也学得快,尚未领教。若不是这盘棋,我竟不知道她的棋艺如此了得。”

    看着长孙无忌满脸自豪的样子,李世民突然想起了昨日晌午后,于院中跳舞的几个女孩,“无忌兄所说的小妹,莫非就是昨日园中跳舞之人。”

    “正是,不过,是那四个女孩中的一个。”

    “那四个不都是你的妹妹吗?”

    “哦,不是,不是,只有无絮是我的同胞妹妹,其余三个女孩,一个是我舅父家的女儿雪儿,还有两个是雪儿姨母家的小姐姐。这样说来,倒都算是我的妹妹了。”

    “无絮?”李世民略带疑问地默念出了这个名字,不禁想:天下竟有这般奇女子!这个陌生的名字和她那难以置信的棋艺一样,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感和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