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李密投奔大唐 秦王决战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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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军数将纷纷请战。立功心切的刘文静也终于按捺不住,帐下直言:“殿下,此次我军独据高墌城南要塞,而那宗罗睺师老兵疲,又久攻不下,现在骂战不止,显然已是大失方寸了,此时正是出兵之机啊。”

    “我军新至,若能先以一战灭灭对方威风也是好事!”副将窦轨赞同道,窦轨乃是李渊夫人窦氏的同胞兄弟,正是李世民的娘舅。

    众将闻此,纷纷点头。

    李世民却不以为意:“我军新败浅水原,士气不振,而薛仁杲的秦军却士气正盛,势在必得,即便出此骂战下策,其势也是锐不可挡。此战,我军必须静候良机,一战制胜。”

    “殿下所言极是,不过纳言所言非虚,我瞧敌阵松散无形......”长孙无忌边试探,边向殷开山使了个眼色。

    “殿下,我愿率小股军出战扰之,一可乱敌之阵脚,试探敌情,二可长我军之威,免得.....”言未罢,却见李世民立刀于前:“再敢有言战者,立斩不饶!”

    帐下惊愕,顿时寂然一片,再无言战者。

    李世民久闭城高池坚的高墌城南六十余日,逼得薛仁杲进退两难。

    而中原的李密自从率瓦岗军归附大隋东都,却屡被王世充施计陷害,陷于宇文化及余部与东都隋军之间,也是进退两难。

    正于此时,招降李密的东都重臣元文都为保将来无祸,遂暗中密谋斩杀王世充,谁知却被胆小怕事的部下通报给了王世充。早有杀心的王世充大为惊恐,即刻定计,于当夜先下手为强,将元文都及其所属尽皆铲除,进而于乾阳殿面见杨侗,以哭谏胁帝,再欲计杀李密。杨侗仰天一叹:“古闻上令下达,君言臣从。如今你先诛后报,权谋早存于心,还来问我这个摆设作甚?!”

    “陛下此言差矣。我王世充追随先帝,如今又誓死捍卫陛下之尊。那李密乃是先帝时的乱臣贼子,杀我数万余人,如今却要与我等同列朝堂,是何道理?!”王世充说着不禁邪声冷笑,戏言道:“陛下如此善恶不分,只怕是要断送大隋江山了。古有先王禅位之制,选贤任能,为保大隋江山,今何不可?!”一言既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群臣震惊,却无人敢驳,各个暗自偷抹眼泪。时人感叹:兴衰之事,竟在戏言之间。

    李密智高谋深,远在元文都之上。听闻东都之事,急命回军金墉城。王世充见势即刻整军备战,不久便率数万精锐兵发洛阳,于偃师的通济河南安营扎寨,抗衡瓦岗军。

    李密见此,遂留守王伯当防守金墉,自己亲率大军进驻邙山要道,与王世充对阵。

    李密自恃兵多将广,疏于防守,被计谋多端的王世充夜中偷袭,损失惨重。大将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等人纷纷被俘,只剩李密及百人亲随逃出。走投无路的李密欲投奔镇守黎阳的徐世绩,但却又碍于徐世绩原是翟让亲信,自己亲杀翟让后,一直冷落于他,于此落难之时投奔,只怕徐会落井下石,借机邀功。

    “想我李密英雄一世,却也难逃兵败,如今战无可战,退无可退,人心惶惶,四散离去。我也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言罢,竟要抽剑自刎,被王伯当一把拦下,在场人无不哭谏规劝。王伯当更是提出了“投奔关中李渊”的生路:“李渊与大王皆是李姓同族,早年又同朝为官,李渊晋阳起兵后,也与大王互有书信往来,正是大王可去之处。我们可于关中先稳住阵脚,再图他日重兴旧势!”

    众人纷纷点头称道,李密也甚觉其妙,遂定下西投大唐之计。其计果然奏效,李渊得信后欣然同意,并派人将西归的李密部众接入长安。当此时,唐帝李渊追赠隋帝杨广谥号为炀,同时与李密兄弟相称,大唐周边多股势力见魏公李密都降了大唐,亦闻声纷纷而来。

    欣喜不已的李渊不忘夜半暗召裴寂入宫相商:“这李密一归附我大唐,果然引来了周众来降。不过,李密威望甚高,依裴卿之见,朕当以何官职委任之?”

    “依臣之见,若委以重任,则以李密之野心,只怕会生内乱。不如虚职以待,一来让他无话可说,二来也可彰显我大唐气度,让欲投我大唐之人不至望而却步”裴寂说话间近前一步:“依臣之见,光禄卿之职倒是最好!”

    “光禄卿?”李渊稍作思索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妙!裴卿果然是朕的股肱之臣啊!”二人一拍即合。

    这光禄卿乃是主管宫廷膳食的官职,原本李密私以其身世威望,自觉即便不平分天下,也能在这大唐封侯拜相,谁知却被任命为光禄卿,封邢国公。自视甚高的李密得此官位,自然心急败坏,却又难以言表,只能再听王伯当劝谏:暂稳阵脚后,再图后事。

    西北战事未决,无絮日日忧虑,无以解难,只能常去宫内趁请安之机探寻一二西北之事。一日得知万婕妤接连数日因暑热而无进食之欲的无絮回府问医寻卷,花了几日自创出了一道凉食,托黎儿送到万婕妤的宫内。谁知隔日入宫,竟被宫娥后妃们连连追问,细究之下才知人人皆是来寻这凉食妙方的,就连太极殿内的大唐皇帝亦知此事,待尝过那凉食之后,李渊不觉啧啧称奇。于是,命无絮将凉食之法授于宫廷膳食署。

    光禄卿李密虽身在官署,却闭门不见。无奈之下,无絮只能将其方写于纸上,交到了膳食署宫人手中:“麻烦你将此食方交于邢国公。”

    “是,秦王妃!”宫人旋踵而走。

    “无絮如今行走不便,何必久侯多时?我早听说这李密自从入了长安后,不多久就开始浑噩度日!”黎儿在旁劝道。

    “人之常情啊。想当初魏公李密可谓天下英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入唐得了个虚职,怎能心悦?!”无絮抬头望了望官署处,轻叹一声:“走吧。”

    二人转身尚未出得大门,却被身后一阵疾步声追了上来:“王妃留步!”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拦在了无絮二人身前:“邢国公让小的来问一问,这凉食叫何名字?”

    “这......”无絮不觉一笑:“只是我随意做的,哪有什么名字。”

    “邢国公说若是无名,就请王妃取一个吧!”

    “......邢国公不在意这食方如何,倒是对凉食的名字饶有兴致啊!”无絮想了想:“既然是青槐叶所做,就唤其‘槐叶冷淘’吧。”

    “小的记下了,有劳王妃!”说着低首就走。

    “嘿,当官的摆谱,连这做事的都......”

    “黎儿”无絮摇摇头,二人默默离去。

    一顿凉食也能传遍宫廷,成为美谈,太子妃郑氏不禁烦闷不已。正于此时,一个名叫“杨陆”的人几番托信要见太子妃。郑氏一看书信,顿时转忧为喜,遂命贴身宫婢玉蝉暗中详查,并将其带进了东宫。

    “你自称是齐王妃的兄长?抬起头来。”

    低首跪地的杨陆贼眉鼠眼地抬头瞧着座上太子妃,声音微颤道:“回太子妃,卑职正是齐王妃的兄长杨陆。”

    郑氏依稀记得送别齐王当日,此人确实在场,与杨惜月依依惜别:“为何留在长安,未与齐王妃同去并州?”

    “这……”杨陆吞吐其辞,“并州路途遥远,舍妹怕我太过劳累,便让我留在长安……”

    “听玉蝉说,齐王妃给你买房置地,料想在这长安过得应是舒适自在了,可为何见你书信之中却尽是穷困潦倒之意?”

    杨陆一听,愁眉一皱,抹起了眼泪:“不怕太子妃笑话,自从舍妹走后,我这吃住是有了着落。不过,这生活用度总还是要有的,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拮据……”

    “我怎么听说你那府上三日大宴,两日小宴,莺歌燕舞,可不是简单的生活用度啊!”郑氏阴阳怪气道。

    “这,日常家事总免不了与人来往。”

    “那博戏负债也是与人来往?!”郑氏见杨陆惊地惶恐低头,继续言道:“如今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了?!”

    “太子妃,求太子妃收留我,我愿留在这东宫之内,官不怕小,只要给我个做就好”杨陆抬起头来:“太子妃与舍妹素来交情甚好,临别时,还亲为舍妹践行,我这个做兄长的都看在眼里,待舍妹回长安后,定让她好好报答太子妃......”

    “嗬,你倒是够直率!”郑氏讥讽神色中冷冷一笑:“既然杨大哥要谋个差事,我这里倒有一个膳食之差。”

    “膳食?这,我完全不在行啊!”杨陆的答复让郑氏顿时阴脸不悦:“不懂膳食?!那我这里无杨大哥可做之事了!”说着随即摆手命人轰走。

    杨陆苦苦哀求着:“太子妃,我,我不懂可以学啊,再说了,看在齐王妃的面上......我,我不懂膳食,但晓曲乐之事,东宫可需此类官职?”

    郑氏一听,赶紧命人又将杨陆拉了回来:“你说什么,你懂曲乐之事?”

    “正是”杨陆赶紧跪拜下来:“我自幼习曲乐,做过乐师。”

    郑氏一愣,顷刻间变了模样,欣喜之色已是溢于言表:“杨大哥如此深藏不露,何不早言。太子东宫倒是不缺乐师,不过宫中内教坊倒是杨大哥这种才艺之人可去之处。凭杨大哥之才,在那里高官厚禄轻而易举啊。”

    杨陆一听高官厚禄,立刻满脸堆笑:“当真如此,那,那小的要多谢太子妃了”说着兴奋跪地扣首。

    “杨大哥,莫要多礼。”郑氏笑着起身相扶,杨陆受宠若惊,连连行礼,却见郑氏故作叹气,忽然愁眉苦脸起来:“唉,一说起这内教坊,我这连日来,倒是操了不少心,费了不少神。”

    “太子妃为何犯愁?小的以后就是内教坊的人了,若太子妃需要,可吩咐小的来办啊。”

    “杨大哥真是坦诚之人,我就敬重杨大哥这种为人”郑氏忙将杨陆引至上座,故作愁容:“杨大哥可听说过贺拔云章?”

    “这名字听起来倒有些许耳熟。”

    “他如今是内教坊的管事人。此人精通曲乐,却心术不正。此前突厥使者前来,他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术让那使者言听计从。这种人留在宫中,留在陛下身边迟早都是祸害。只是我们如今无据可依,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太子妃是想让我做个细作,探出他的底来?”

    “杨大哥真是聪明人,我喜欢与实在人相交!”

    “太子妃于我如此大恩,为太子妃效命是理所当然,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定不辱使命。”

    “杨大哥”郑氏忽然低声凑近道:“杨大哥可知秦王妃?这贺拔云章和秦王妃、秦王走的很近,不知是何缘故。”

    “秦王妃”杨陆冷言冷语,心有怨气:“舍妹曾对我言,此生最恨者莫过此人。我不知她缘何说出这等话,但想必那秦王妃定是给舍妹使了绊子。太子妃放心,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定会禀报告知。”

    郑氏如获至宝:“杨大哥只要事办得好,前有太子,后又齐王,何愁此生荣华?!”此话让杨陆激动不已,而她心中也只剩暗自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西北,李世民率领的唐军与秦帝薛仁杲对峙两月有余,唐军久憋营中,各个杀敌心切,而薛仁杲的秦军劳师远来,粮草越发短缺,后援补给极度匮乏,加之善于野战的优势毫无用武之地,竟有部将暗中投降了唐军,致使士气大挫。暴躁骄横的薛仁杲没有借此慰劳部众,反而严苛以待,疑心重重,更加凶残,残杀可疑部将,致使部众更加离心离德。秦军力衰,宗罗睺被迫只能暂撤回军。

    李世民见此,情知时机已到,遂于中军大帐中召集部将定下决战大计:“我们马上就要有大仗打了!行军总管梁实听命,你以步兵出兵浅水原,记住,你的任务是只守不攻!”众将不解,反问其故,李世民笑而言他:“我自有妙计,此次我军不是要灭宗罗睺这一支,而是要将薛仁杲的这个大秦一举吃掉!”言语中的铿锵之气令在场人为之一振。

    李世民转而再看梁实:“无论敌军如何挑衅攻击,梁将军切记死守不攻,成败与否就要依仗将军了。”

    唐将梁实原是殷开山麾下部将,李世民早观其沉默寡言,忠实厚道,此事唯其可任。而被委以重任的梁实激动不已,当场跪拜,誓死不辱使命。

    久不出阵的唐军如今驻军浅水原让原本欲撤的宗罗睺大喜,遂调军急攻浅水原。薛仁杲亦不断增兵,连续三日助宗罗睺猛攻群困。

    此时的李世民坐镇营内,却不出一兵一卒,只命人将铁骑披甲涂成黑色,众人不解。

    数日后,原本势单力薄的梁实死守营地,眼看就要兵败身死,再难撑住时,李世民这才下令殷开山再引步兵在浅水原南布阵扎营,死守阵地,依旧只守不攻。

    宗罗睺见唐军又出兵浅水原南,遂又分兵攻打殷开山部。殷开山与梁实在浅水原以掎角之势,分散宗罗睺部,致其两头相顾,疲劳至极。薛仁杲见此,再以精锐增援,猛攻浅水原的两支唐军。

    静观其变的李世民见势,命人将军中铁骑尽皆披上玄甲,并暗令刘文静、段志玄率玄甲骑兵趁敌军不备,长途迂回向高墌城后,听令行事。

    只守不攻的唐军令秦军长时疲于奔命,军心涣散,怨声载天时,李世民命房玄龄坚守军阵,长孙无忌为后援,自己则身披战甲,亲选骁勇战将几十人,欲身先士卒,亲上疆场。

    副将窦轨奔出营中,死拽缰绳,“以主帅不可犯险”之言慎重规劝。

    “娘舅之心,我心领了。此战我谋划久矣,如今正是制胜关键。我军兵少,若要胜敌,士气乃是重中之重。娘舅不必再劝,我以主帅之身身先士卒,我军方能势如破竹。待我攻至高墌城下,娘舅需以侧翼之师,切记切断浅水原的秦军援军!”

    窦轨点了点头,不敢再拦,遂领命而去。

    出兵泾水的李世民果然势如破竹,玄甲铁骑在暗夜之中,以只闻其声,不见其踪的迅猛之势席卷疲惫涣散的薛氏秦军,重创敌军。坐下良驹白蹄乌玄甲披身,千里驰骋,所向披靡,主帅李世民左右拼杀,唐军士卒见主帅尚且如此,各个奋勇杀敌,连夜兼程,轻骑甲兵直抵高墌城下。

    至此,李世民命以天灯为号,与早伏兵于城后的刘文静部遥相呼应,原本只顾调兵应对城下唐军的秦帝薛仁杲何曾预料城后被围,顿时乱了阵脚。

    城外黑云压城般的唐军逼得无计可施的薛仁杲竟连连斩杀有疑的守城大将。

    僵持数日,人人自危的秦军诸将,于城前群起反叛,竟纷纷投降李世民。李世民攻城之下,轻而易举引兵而入,活捉薛仁杲,一举灭了薛氏“大秦”,俘虏城中上万余人,获良马千万匹,刘弘基等数位唐将亦被解救。及至此时,军中众人也才晓得主帅李世民这铁骑身披玄甲的妙处。

    战报报至长安,太极殿内,李渊拍案而起,抚掌大笑:“二郎真乃神将!不愧是我的二郎啊!”遂命先赐千金良帛给秦王/府,再许凯旋之时行封赏之事。同时快马传旨李世民将薛氏全党全部诛杀,以慰唐军亡灵。

    帐中,刘文静进言:“这薛氏秦军虽残杀过我唐军,但我们若将这降将全部诛杀,以后谁还敢投降?”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诛杀降将切不可为。”遂命人传报李渊,俱陈其事,李渊得信后,正有李建成在侧,同劝李渊不可乱杀降将,这才让这位尚在兴奋中的大唐皇帝回过神来,遂将安顿西北之事全权交由李世民自行处置。得此旨意的李世民遂召薛仁杲之弟、宗罗睺等一众薛氏旧臣入内,本以为要身首异处的败军之将却意外被委以重任,继续统领薛氏旧部,驻守西北重镇。

    李世民连日里与薛氏旧部骑马射猎,安抚奖赏,让这些败军之将各自感佩不已,纷纷誓言效忠大唐。

    而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则趁此期间,广寻文书贤人,将博古通今、才华横溢的薛举旧臣褚亮推荐给了李世民,李世民礼贤下士,厚礼相待,予其参军之职同行军中。